人间 | 下岗20年，总算把女儿弄进了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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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自然还是“要读师专”的老一套，舅舅听得心焦，走到街里，被高中美术老师一把拉住：“老五，你家姑娘要是撂笔，那咱县孩子都甭画了。像她这天分，我从分到咱县就没见过。”

四平那两口子搭话了：“跟咱们包饺子吧。东北大馅儿饺子，在西城区，自个儿家亲戚开的。”

素科考试现场，孩子们在屋里应对，家长们在门外苦等，天寒地冻两三个钟头，边跺脚边聊天。偏偏有几个被放进大门里头，考场教室来回转悠，跟老师们谈笑不断，门外的见了，七嘴八舌。

其实我也想见见舅舅了，从小我就和舅舅亲，舅舅也喜欢我，说我将来肯定有出息。

母亲又劝舅舅：“把楼卖了，手里有现钱做点买卖。”

也罢，只好听任她了。

关于外甥女的未来，父亲再没劝过半句。

于是，舅舅的再就业大计最后化为一辆夏利，枣红枣红的，倒也惹人怜爱。

洗头屋老板家的楼中楼小师傅装过，半夜摸进楼道，掏出自己配好的钥匙，先捅死俩大人，孩子听到动静，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，也被一刀抹了。然后这小师傅从二楼跳下去，掀开马葫芦盖（下水井盖），刀子一丢，直奔南方姑娘租的小屋去了。月下撬开门，问走不走。姑娘见小师傅一身血衣，吓得说不出话。小师傅再问走不走，见姑娘还不吭声，嘟囔句“XX娘们儿”，扯了根自行车链锁，勒死了那姑娘，一把火连屋一并烧了。血衣也投进火里，光膀子跑了夜路。

“你不在廊坊么，为啥操心人家北京的房价呢？”母亲反问。

人潮、Wifi、行李通道，大蛇般游动的铁轨车，站在首都国际机场，我觉得和纽约或芝加哥没什么两样。本该是表姐接我，结果是我大包小包在航班楼门口等表姐。

过了些天，表妹拿通知书给母亲看：“九月份才开学，我爸谁来就给谁看，皱得不像样。”

“那不是你舅么，有啥折腾的？”

其实舅舅买断，也是着急用钱买楼。

面条一口没动，舅舅起身就走。父亲埋怨母亲：“亲弟弟也不能这么说话啊。”

可母亲这嘴管得好辛苦，因为舅舅不但在县里大摆学子宴，还要提前去北京，因为有奥运，他想让表妹当志愿者：“我们要主动积极参与国家大事儿！”

母亲见此阵仗，以为舅舅是要再添钱放贷。舅舅却说是回来撤资卖房的：“我们在廊坊相中一套房子，以后不回咱县了，死冷死冷的，人越待越完。”

偶尔，表妹也会匀出明艳的红，画那辆夏利，载着五口人：“爸爸，妈妈，二姑，二姑父，我自己。”

这下舅舅出了名，调到研究生楼打更，没人再敢半夜砸门。

县里司机不敢去，舅舅找了仨外地人，10吨黄豆，3辆大卡，雪夜掩护下躲过交警，天亮开进市里，结果，两个外地人居然开着大卡拉粮跑了，只剩舅舅自己押的那辆。

“北京太大了，去一趟跟没去一样。”舅舅对着12月的天安门城楼感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