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页(http://www.kuwanit.com):朱清时卸任南科大校长:希望被评中国教改先行者
昨日的南方科技大学开学典礼,引起了各方媒体的关注,因为这场典礼的主角,68岁的朱清时五年任期已满。虽然新校长尚未到位,他还将短暂“看守”这座学校,但他的角色和心态已完全不同。
开学典礼上,朱清时说,五年的时间很短,我们的教改刚刚起步,困难和不足还很多。随后,他念了一首诗,那是五十年前,作为大二学生的朱清时抄录的,其中有一句是:未来就在我们身上,我们自己就是未来的种子……永远相信未来吧。
毫无悬念,朱清时的未来将是恬静舒适的。他计划专心致志写科普文章。把现在的科学成就,用大家都能懂的语言,写清楚。这是退休后一大任务。接下来,他还会在全国各地跟各种专家合作,计划从事古代文化和科技考古的研究。
5年来,人们关注到这位老人的巨大变化: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“改革斗士”,而今垂垂老矣;那位犀利豪迈的“最牛校长”,而今懂得妥协;那位处事略显生硬的学者,而今开始融通。
荣休之际,年近古稀的老人有什么感触?8月31日,南都记者走进朱清时位于深圳迎宾馆的临时的“家”,听他讲述五年来的心路历程。
老骥伏枥
深圳领导北上请他“出山”
南都:听说你在退休前会请一些人吃饭,向他们致谢?
朱清时:是啊,昨晚我就跟原来南科大的筹备办主任梁北汉吃饭。南科大筹建之初,他们做了很多工作。我开玩笑说,是他们把我忽悠来的。
南都:当时还有市领导亲自去请你“出山”?
朱清时:一开始猎头公司找过来,我也不见。后来梁北汉和一位市委领导到合肥来看我。他们把我选作校长目标人物了,希望到深圳来参加答辩,做一个报告。我说我肯定不能去。因为我刚从中科大退休,这么多校友看到老校长去答辩,竞聘一个岗位,感情会受到伤害。
我说,你们有这么大的决心,如果我不去,还选上我,我就来考察下。后来他们真把答辩这个环节取消了。
我觉得他们决心很大,佩服他们。后来选上我,我就来考察,还给市委市政府写了一封信,说要怎么做。他们讨论后都同意,并且形成了文件,我才来的。
南都:除了梁北汉,还会感谢其他人吗?
朱清时:是的,我还要感谢当初遴选委员会的委员们。特别要感谢,在南科大最困难的时候,跟我一起工作和帮助我走出困境的那些人。我还要感谢南科大的老师、学生们,他们都非常优秀,愿意跟我们一起战斗。
这一届新生里,有个小孩成绩很好,家里不准他报考南科大,还把他关起来。但他在学校里偷偷报名。家人带他到学校来,要求把他退回去。他就悄悄给老师发短信,说千万不要把他退回去。
我很感谢这种小孩,有这种决心,说明南科大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,也说明青年人还是有希望的,有很多理想主义者,不会算计前途保险与否。
对于我要感谢的这些人,退休时我会写一封感谢信。
南都:听说你从中科大退休时,并没有宴请任何人。现在是自己变得世故了,还是觉得两次经历不一样?
朱清时:真的不一样。我在中科大10年,其实只管学校的大事,杂事我都不管。学校有成熟的干部、老师队伍,招生也是按部就班。所以很惭愧,我对他们的工作印象不深。
但南科大的5年,一切从零开始,每一件事情都是亲自干的,包括过渡校区房顶漏水招标,都要亲自过问。
那时筹备办也没什么人,从购买物品、请物业、办食堂,等等,都得自己做。所以我特别强烈感受到这些人的重要。
筚路蓝缕
南怀瑾讲故事让他释然
南都:你在深圳的朋友多不多?
朱清时:我很喜欢安静,不喜欢应酬,周末经常呆在这里(迎宾馆)。一台笔记本电脑,写写字,或者看看书。我不喜欢出去。深圳也太热了。我出去就要找司机来,又耽误他休息。所以没太多社交活动。
南都:家里人没来陪你?
朱清时:我老伴经常来,但她年龄大了,身体也不好。如果我们把家在深圳建起来,自己做家务,那就不堪重负了。所以我情愿让她住在家里,和子孙在一起。住在这里,迎宾馆管饭、管洗衣服,又安全。我这五年,迎宾馆成了我的家,非常感谢迎宾馆特别是六栋的工作人员。
南都:在你一生中,真正理解你的朋友多吗?
朱清时:我不是花很多时间去应酬的人,但我有很多好朋友。比如在书画和考古方面有一班好朋友,经常从北京飞到深圳来看我。在学术领域,也有好朋友。都是知识分子,君子之交,不是喝酒到处玩的,我们在一起都是聊天谈话。
南都:办学最困难的时候,谁给你支持最大?
朱清时:支持最大的,就是学校里跟我一起承受压力,一起工作的人。那时候,学校已经有很多学生了,要正常运转,就得有人埋头干事才行。如果他们不干了,学校就办不起来。
南都:最困难的时候,有想过放弃吗?
朱清时:没有,没有。我来,就是把这当做一项事业的。一开始不想来,就是因为做这件事情非常困难。但既然来了,就做好思想准备了,决不能放弃。
南都:最困难的时候,应该是港科大三教授发公开信 吧。当时怎么调适过来的?
朱清时:(沉默几秒钟)那段时间,南怀瑾还在世,我去过他那几次。这位老人很有智慧。这种事情他看得多了。他讲了一个故事,说抗战时期,在成都有个银行,老板很有钱。每天晚上都要查账对账,做到凌晨三四点。
他们隔壁有小两口,是卖豆腐的。每天很早起来,一边磨豆腐,一边唱歌,十分快活。老板太太就抱怨,他们怎么那么快乐,我们怎么那么苦。老板说,我马上让他们快活不起来。他拿一包银子,扔过去。银子落地哐当一声后,歌声就没有了。
从此这两口子再也不唱歌了。得了银子后,开始想保本赚钱做生意,从此快乐没有了。
南都:就是说要放下?
朱清时:(笑)我马上就明白了,每个人不快活,实际上是执着在一些东西上。比如小两口执着在了一包银子上,我就执着在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不可。转念想,如果小两口没有那包银子,我如果不做了,照样是很快活的。这就是禅宗说的放下,人要放下就没有忧愁了。
南都:但你能真的放下吗?
朱清时:当然他讲这话,是有影响的,使我一下子把很多事情看清楚,不再执着、苦恼了。但我做不到完全把这个丢弃了。我觉得要对学校老师、学生负责。是深圳把我请来的,这5年里,我不可能放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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